小时候的晚上时常停电，没有手机和电脑，没有带马赛克的黄片，只有时不时结婚的小青年洞房当夜窝在窗户口听房，那是性启蒙之窗，那是激发想象力的动静。那白花花的大腿，若有如无的呻吟和难受的要死的喘息。
这些都不让我感兴趣，那时的我还小，喜欢和小朋友捉迷藏，在月色下快速的跑着，藏在黑暗的角落，惴惴不安的等着被人发现，或者把别人欺骗。满脑子的色情不存在，没有精虫上脑的瞬间频繁出现。黑暗中的空气迷离，所有的景象带着胶片质感的颗粒，需要睁大眼睛仔细看。
当时的村庄沉静在晚饭后，袅袅炊烟从黄昏，到现在混合着雾气还未散去。时间变得缓慢，好像定格的图片，景色凝固，人自由活动。我飞快地奔跑穿过死去多年的村民半透明身体，他们站在村口缓慢移动到自己家门口，仿佛求学的游子出国打工的大叔回到故里。夜晚好像另一个世界，有很多不符合白天规则的东西在无声运行。
村头河边映着天上月亮和繁星，野生的杂草在河边无人打扰地生长，清澈的河水里的野生鱼身体很小游得很快，抓在手里扭啊扭啊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放回让它们找妈妈，水面上荡漾着碎裂的月亮。
有段时间流行玩夜里捉小鸟，拿着手电筒照射夜归巢的鸟，那些小鸟停在鸟窝，不敢飞往黑暗里。被小朋友捉住，叽叽喳喳的悲鸣，被人玩弄。像买菜时被卖肉屠夫迷昏关在地下室日夜蹂躏的美丽柔弱少妇，像关押在辅导老师家别墅阁楼里强行看黄片写阅后感的少女，像关爱孤寡老人上门送油盐米醋时被捆绑塞嘴滴蜡扎绣花针羞愤晕过去的好心姑娘。
我是唯一一个反对拔小鸟的毛烧烧吃掉的小朋友。其他的这小孩子都笑着说我胆子小。我飞快地开动脑筋，觉得现场的这几个小朋友太过粗犷神经比较大，和我的心理活动不同。
我想起班里写作文很好的小女孩，家里有很多书的内向小男孩，长相秀气的像女孩的班长。他们和我一样，站在我的身边反对吃掉小鸟。我找来的这几个小朋友和我一样心思细腻，我出自本能的和他们无声的发生共鸣，不需要言语交流，不需要物质来往，没有利益关系，彼此都懂得彼此是对世界有同样感觉的人。就像同一个明星的粉丝，同一个电影的爱好者，同一本书的反复阅读者。我们默默的彼此在心里互相点赞。你说的话我也赞同，她说的话和我想得一样。我们用我们相同的世界观，想让其他小朋友看到世界的另一面。
他们听得不耐烦，小鸟被一个男孩子一把摔在地上，女孩哇哇的哭，双手捧起全身抽搐的小鸟，爪子在手电筒下颤抖。河边忽然涌出污浊，一只鳄鱼扑出张开大嘴，吞没了摘花看花瓣水面轻飘的女孩。雾气浓密黑暗，游荡街道的鬼魂仰天狂叫变得狰狞。
我皱着眉头回家，像是现在看到了充满负能量的网络视频，久久不能平静。奶奶照例给我一颗舍不得吃的糖，她对孩子的爱让我蛀牙长满。还为心情抑郁的我讲述了一个半夜走街串巷卖红豆腐的古怪老头的故事，故事的结尾是原来这老头已经死去多年埋在村西边，野生的花朵开满他的坟前，奇怪的褐色虫子从他的坟头塌陷的洞口爬进爬出，老头卖的红豆腐来自那片坟地里死人的肉。
奶奶轻轻拍着我的被，说听完故事乖乖睡。也许是那个时候，我心里的阴影面积日渐扩大。
第二天，小女孩拿着手电筒，去敲我家房门，当天的晚饭我吃得有些晚。本来想在我奶奶家吃，发现奶奶为了测试我的记性，让我为她再讲一遍昨晚的故事。我于是跑回自己家吃。当晚的饭也因为女孩的到来和陪伴让我印象深刻，我吃的很快很香。喝的是玉米糊，吃的是馒头和炒白菜。她的模糊轮廓在昏黄的烛光里，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妩媚动人，现在觉得非整容的自然脸好看又单纯，像字母很少看起来很优雅的法语单词。
她找我一起来和其他小朋友保护小鸟，不让其他人捉到。那些捉鸟的小朋友交出了小鸟和鸟蛋，我们小心翼翼的捧着放回鸟窝，这些事情还被小女孩写进了记事作文里。
村里有个丈夫得暴病死去的寡妇，还很年轻，相貌很漂亮，心灵手巧，针线活做得好，穿衣也很别致。自从老公死后，村里的光棍和未婚青年就在夜里隔墙唱下流小调。我们是阻止其他小朋友破坏鸟窝的时候发现的，寡妇家的大门被关的严严的，谁也进不去。小女孩过了几天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了，那个寡妇姐姐听她劝了好久，已经不哭了。我看着小女孩的侧脸，觉得她很善良，在我的写人作文里，我写了她，结尾我还记得，说她就像一朵可爱又善良的花朵。老师朗读的时候她的脸红了，偷偷看了我三次。
第二天她塞给我一个大苹果。我轻轻地咬了一口。她说怎么不吃啊很酸吗？我摇摇头否定，告诉她我的心里有人了。她忽闪着大眼睛表示听不懂，我说我喜欢上了村里内向的寡妇，她看起来很文弱，下地干活的时候低头不语，后面的中年妇女指指点点，不怀好意的男人笑容满面。我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就会娶她。我要快快长大。
小女孩很久没有说话，操场上梧桐树叶落下，上课铃声响起来。她说，你快吃完吧，我以后不给你苹果吃了，走了哦。说完她飞快的跑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别离。生活充满暗喻，这个场景在我情感不如意的成年岁月里反复忆起，我觉得是我主动把一段青梅竹马放弃，没有浇灌爱情的萌芽。
寡妇没有等我长大就改嫁了。我奶奶还骂我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怎么会想着娶这种克死丈夫的女人。我嘴上不说，心里后悔告诉奶奶心里事，应该有自己的秘密。我想着寡妇走过村街时，低头柔弱的就像一只小鸟的样子。我想她会让断奶多年的我再次享受哺乳喂养，她楚楚可怜的脸蛋下是鼓鼓的胸部。长大了我读弗洛伊德的书才知道我是还残留“口唇欲”的孩子，也许是小时候断奶太早，或者散发温婉母性的她正好遇上有恋母情节的我。就像施虐狂和一个受虐狂结了婚，强奸犯遇上了跪求强奸衣着暴露的女人，窥淫癖遇上露阴癖，用辣椒水防身的少女遇上了酷爱吃辣椒的抢劫犯。一切巧合，带着扭曲的诡异。反正我小时候对大龄女性总有莫明的好感。
直到青春发育期，身体的激素内分泌更均衡，我才越来越喜欢同龄异性。现在已经五十岁的我，越来越喜欢年轻的姑娘，出水芙蓉和青春靓丽的词让我念念不忘。我不知道当年的小女孩如今过得怎么样，她已经像我一样不再有青春的容颜，可是幸运的是，我只记得她小时候好看的脸。
寡妇改嫁后，我在无人的河边哭了很久，月色温柔，我慢慢地往家走时，发现身后小女孩在等我。她开了手电筒，走到我面前又关上，夜色让她鼓起勇气问我是不是有心事，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其实感情丰富心思敏感的我们更容易早熟，在身体没有发育的时候心理已经接近青春期。我们因为一个苹果拌嘴的小事相当于大人离一次婚，我们拉钩发誓的手指接触相当于成年恋人的法式长吻。我说没有什么心事。她说，你知道吗？寡妇姐姐又嫁人了，以后就不在村子住了，你还会想她吗？
我说天太黑我们快回家吧。她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我在另一篇写人作文里，充满深情地写了寡妇姐姐，我对她的爱恋和思念，让我满纸荒唐言，临纸涕零，橡皮擦掉写几个字又擦去，我连她最基本的相貌都无法流畅描写，她的一双泪眼婆娑，在我面前低着头搓着花棉袄的衣角，麻花辫的发梢垂在鼓鼓的胸脯上。老师看完在作文末尾给我的评语不好，说我的字体潦草，思想不纯洁。
那次作文作业，小女孩写了我，写好还先给我看了，我只记得她说我圆圆的脸很可爱像一个大苹果之类的，写了我们一起保护小鸟的事情，说我是个勇敢的男孩子。后来老师动情地在讲台朗读她的这篇作文，我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小鸟，对着自己作文本的评语悲伤，我举手打断老师，说我要去尿尿，很多同学大笑。小女孩红着脸看我一眼，不开心的低下头。老师允许之后，我出了教室，在去厕所的路上，我大口呼吸，觉得憋闷感减弱了些，在厕所扶着小鸡鸡站着尿尿时，我想起村里一位长相狰狞的大人领我在寡妇刚结婚时偷听洞房，在第二天去露天厕所查看是否有带血的纸。我很后悔做这些不好的事情，当时还是太懵懂了。
关于小女孩最后的记忆，是一个黄昏，马上要迎来夜晚，我打算回家写完作业去捉迷藏。小女孩背着书包从我后面紧追几步，和我并排走，指着空中要归巢的小鸟问，你说，这些小鸟是不是我们救得鸟蛋变得？我告诉她也许吧。其实鸟蛋早已不够了，那些掏小鸟窝的小朋友在还给我们鸟蛋的时候，已经偷偷含在嘴里了几个。她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加快脚步走开。
我把这些写下来，以免我像隔壁病床的脑萎缩病人，忘记留恋这些儿时的记忆。我会不时拿出来看看，仿佛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以回到过去那个乡村的夜晚，和小女孩一起保护小鸟。护士要来给我换药了，我已经三次看过她弯腰扎针时的胸口春光，完全没有寡妇的韵味。听病友说有私立医院的超级病房可以提供特殊服务，老年人吃有奶少妇的乳汁，享受更好的营养，补钙又健康，我提不起兴趣。我必须停笔了。我要闭上眼睛，回到小时候的夜晚。
本故事纯属虚构。
作者：知乎讲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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